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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为什么爱读《红楼梦》(2下)

编辑 :徐建华来源 :宣传组发布时间 :2013年08月21日

——《红楼梦》能培养审美情趣

 

      4.爱恋真挚。

      《红楼梦》中,宝、黛、钗的爱情故事,就是读了一百遍,还会为此悲欣交集、荡气回肠、如醉如痴。他们的爱情不同于旧时的才子佳人:一见钟情、私定终身、父母反对、丫环或者书僮相助、有情人终成眷属。都是这种套路。也不同于现代的爱情,两情相悦、一拍即合,一朝反目、一拍即散。少了很多细致的经历和体验。他们是在共同成长中建立感情基础、在若即若离中唤起爱情的觉醒、在试探猜忌中感受爱情的甜蜜。这种过程非常动人,虽然明知道他们的爱情是怎样的结局,但还是愿意一次又一次地看他们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向那个结局。

      曾经我写过,黛玉的爱情风格是“旁若无人的酸妒、缠绵悱恻的诉求、无人成全的郁结、付诸东流的悲忿。”如今我意识到,我丢掉了黛玉感情中最本质、动人的东西,那就是“一往情深的眷恋。”她为什么有生不完的气,流不干的泪?皆因为她对宝玉深情的眷恋。因为用情太深,所以无论宝玉做什么、怎么做她都有一番计较。宝钗是为皇家选秀而来,选秀没有结果再选择宝玉。袭人在宝玉出家后还是嫁给蒋玉涵。用现在的话说,宝玉对于她们只是一个备胎,而对于黛玉就是她的唯一。宝玉把北静王送的手链转送给黛玉时,黛玉看都不看就丢了说:什么臭男人拿过的,我不要。除了宝玉她谁也不稀罕。而黛玉送给宝玉的荷包是断然不许他随便给人的,否则她就铰掉正在做的新荷包。她铰过湘云为宝玉的扇套,铰过自己为宝玉做的穿玉的穗子和荷包,她和宝玉闹的时候一次次咒自己死去,这些绝对的行为背后是绝对的爱恋。电影《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》中女主角见到自己昔日的恋人时伤感地说:“我们常常爱自己胜过爱爱情”,这实在是非常沉痛的反思,因为在青春中没有真正好好去爱过。而黛玉是为爱情能豁出自己的人。

      黛玉不只是会使性子,她也时刻在为宝玉着想。在元春省亲时,宝钗给了宝玉一个绿蜡的典故,黛玉则为宝玉写了一首《杏帘在望》;在宝玉烫伤之时,有洁癖的黛玉居然没有顾忌地掰着宝玉的头,看着那一脸的水泡问他痛的怎样,换了别人黛玉恐怕要吐。贾政外任回来,宝钗和探春在贾母那里保证,要为宝玉当枪手完成他的写字作业时,黛玉已经叫紫娟把自己用旧油纸、模仿宝玉的字写的一卷小楷送给了宝玉,她早在为宝玉打算,而且只有她才有心并且能够模仿宝玉的笔迹。薛蟠以宝玉父亲的名义叫宝玉出去吃酒,黛玉为宝玉担心一天。黛玉体弱一般不费神做事,任是如此她还是非常用心下功夫为宝玉做荷包,做穿玉的穗子。看一个人爱不爱你,不是看他给了你多少,而是看他所给予你的、占他拥有的多少,黛玉给宝玉的,是她的所有。

      黛玉对宝玉的知心也是无人能及的。在王熙凤的生日宴会上,宝玉带一个小斯到郊外祭奠金钏,回来慌称去北静王家去了,没有人怀疑他的说法,但黛玉知道她做什么去了,她没有点破,而是借看戏对宝玉进行了开导,她说:“这王十朋也不通的很,不管在哪里祭一祭罢了,必定跑到江边子上来做什么?俗语说‘睹物思人’,天下的水总归一源,不拘哪里的水舀一碗看着哭去,也就尽情了。”她担心宝玉秘密外出有什么闪失。刘姥姥讲了个雪夜一个女孩子抽柴的故事,让宝玉非常担心那个女孩子的命运,当姊妹们提出联句时,黛玉笑道:“依我看,我们不要雪中联句,还是在雪中抽柴更加有趣儿。”她知道宝玉的心结,就用玩笑的方式帮助他化解。《红楼梦》中象这样描写黛玉一句话、一个表情都能够深入到宝玉心坎里去、而别人都没法参与进来的细节有很多。生命里有一些深情的东西不一定是动听的语言,也不一定是感天动地的行动,它恰恰体现在生活中不经意的细节里。这种细节如果你不能觉察,很快它就会消失,于是,生活越来越粗糙。黛玉把对宝玉一往情深的眷恋,体现在一个个细节里,宝玉觉察到了,并且默默地享受着。因此他们成为最知心的人,他们之间有一种精神上的亲近和默契,一种别人无法取代的懂得。

      曾经我写过,宝钗的爱情风格是“识理识性的隐忍、大慈大悲的宽容、随缘随份的淡定、知命知身的安详。”这些结论,是针对宝钗对宝、黛爱情的态度而说的。事实上宝钗在对宝玉的爱情方面并不是一味的被动,她知道该出手时就出手,只是她表现得非常含蓄。

      宝钗深爱着宝玉,这也不难理解。她自己有那样一个不懂事的哥哥,又见过贾家的贾珍、贾琏、贾蓉之类的行径,象宝玉这样的知冷知热的男人,在那个社会确实难得。宝钗肯定能看到这些,并愿意把自己的终身托付于这样的男孩子。虽然明知道宝玉和黛玉之间感情深厚,虽然自己怎么努力也没法加入到他们的二人世界中去,但她曲线救爱,先赢得了贾家上下的人心。她对黛玉一次次咄咄逼人的攻击,对黛玉和宝玉情投意合的包容,是因为她对黛玉的感情的深切理解,她懂得这种爱,也懂得尊重这种爱。而且,洞明世事的她,对这种爱的可悲结局,有更加清醒的洞察,所以她同情这种爱,悲悯这种爱中人。

      宝钗嫁在贾家失势、宝玉生病世事不知、性命难保的时候。如果说黛玉的爱情被牺牲了,而宝钗则是为爱情主动地献出了自己。她的悲剧在于,她低估了宝玉对黛玉的深情、对爱情的执着。她懂宝玉,但她和宝玉不是生活在一个精神世界的人,她无法认同宝玉的价值取向、并且按照所谓正统的观念去苛求宝玉,因此她靠近不了宝玉的心。黛玉和宝玉都是爱爱情胜过爱自己的,没有爱情,他们宁愿毁灭、放弃。而宝钗恰恰是爱自己胜过爱爱情,她随缘随份、知身安命,所以才耐得住“焦首朝朝还暮暮,煎心日日复年年”日子。

      我曾经写过:宝玉的爱情风格是“爱的谦卑、爱的包容、爱的纯粹、爱的执着。”这个结论是针对宝玉对黛玉的态度而言的。

      宝玉真的是个知冷知热难得的人。

      曾经很我不喜欢宝玉,认为他滥情,薄情。后来读多了,越来越被他感动。他有一颗的菩萨心肠,让他总能在繁华中关注到个别人的落寞,恨不得替所有的人承担苦难;他的细致周到,让他身边很多女孩子感到难得的温暖;他对每一个人都是真心实意的,并没有太多的想法;他没有世俗的优越感,在女儿群中甘当陪衬,甘充劳役,活得非常本色。

      宝玉是个至情至性的人。

      古希腊有个神话说,人目前的样子是不健全的,因为原来是两个合在一起,后来因为神的处罚而分成了两半,所以每一个人都在冥冥中寻找自己的另一半,即在寻找另一个自我。有的找错了,有的找对了;有的开始认为找对了,后来发现找错了,有的开始认为找错了,后来认识到找对了;当另外一半的生命来弥合你残缺的生命时,人会有一种狂喜。

      一个真性情的人,会不自觉地在茫茫人海中终生寻找知己,寻找与自己心灵契合,又能弥补自己的不健全的另外的自我。宝玉是自觉地在寻找,所以他不只是一个真性情的人,而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。宝玉在不同的时期、不同的场合,把秦钟、蒋玉涵、北静王、袭人、湘云、晴雯等,都曾当作那个要寻找的自我。他一见了黛玉就认定是哪里见过的,即当作高度认同的自我,也是他心灵最为相投的自我。而他对宝钗从来没有认同的感觉,只是爱慕宝钗的美貌。他对每一个自我都倾心相待、不离不弃。宝玉无论在朋友的交往、还是爱人的选择中,都没有功利,他遵循自己内心的引导,坚持自己的情感追求。

      宝玉是个“四感”新人。

      在网上看到这样一句话:好男人在和女人吵架时,时刻做好了必输的准备。据我观察,有归属感、幸福感、责任感、优越感的四感男人才有这种境界。所谓归属感即我属于她,她不拿我撒气拿谁撒气;幸福感是她属于我,我不呵护她谁呵护她;责任感是,我应该尽力让她快乐;优越感是,只有我有能力让她快乐。宝玉就是这样的四感男人,他处处考虑的是黛玉的感受,总是害怕黛玉受到伤害,死心塌地心甘情愿地被黛玉欺负。

      宝玉时时牵挂着黛玉,就是被薛蟠拉出去喝花酒,他行酒令唱的是“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,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,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,忘不了新愁与旧愁。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,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。展不开的眉头,捱不明的更漏.呀!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,流不断的绿水悠悠。”宝玉人在欢场、情系黛玉,唱的全是黛玉的愁绪和自己对黛玉的痛惜。有这样一句话:有人对你好是因为你对他好,有人对你好是因为他知道你的好。宝玉对黛玉的好显然属于后者。只因为懂得,所以格外珍惜。

      马校长在有感于鲁迅许广平的恋爱故事时写了一篇文章说:《知识分子都应该谈恋爱》,我非常赞同,并提议,无论是男是女,谈恋爱都要向贾宝玉学习!

      俏丽的容颜、高迈的才情、精致的场景、真挚的爱恋,这些都是我渴望而又难以企及的美,通过《红楼梦》,才得以仰视。“高山仰止,景行行止,虽不能至,然心向往之。”